正视“鼠居族”的生活压力

何三畏

    北京市“流管办”、住建委、公安局、卫生局等多个部门联合发文“禁止群租”！要求“出租房人均居住面积不得低于5平方米，单个房间不得超2人，不得分割出租，不得按床位出租， 厨房、卫生间、阳台和地下储藏室不能出租”。

    这相当于要求吃不起饭的人“食肉糜”，其用意可能是好的。但如果发一个文件就能让穷人住得宽敞，何不再慷慨一点，一步到位地规定每个人必须租三十平方以上呢（据说中国人均住房面积已经是三十平方了）。毫无疑问，除了被舆论奚落一番，以及供人们借机倾诉一下“群租”的辛酸，这个禁令不会有任何实际意义。我相信，即便每个出租屋门口站一个警察，也不会奏效。因为即便5平方以挤2人以上，也比露宿街头强多了。

最大的问题还不在于“禁止群租令”如同废纸，而是没有任何法律授权政府可以干预民众租多大房这样基本的民事行为。

    中国大城市的房价不仅高到一般城市贫民买不起，就是最优秀的青年，按最好的运气，找到一份令人羡慕的工作，一年下来也难以挣到一个床位（一个厨房，一个卫生间，一个阳台）的面积。这意味着城市不仅“拒绝”一般贫民劳工，也“拒绝”一代青年精英。但是，一个城市不可能只有富贵阶层，因为后者的生活需要基础劳动的供给。另一方面，贫民需要工作，青年需要出路，在北京这样的大城市，机会仍然比小城市多。这就是为什么仍然有那么多“被拒绝的人”留下来。

    向来贫民窟是贫民生活状态的主要指标。那么，要看我们的城市拒绝贫民，挤压贫民的生活空间的力度，就看城市贫民，特别是新涌入的贫民拥挤成什么样子就够了。

    首先，新时期的城市在建设的时候，就是不考虑贫民居住权的。要不要建“贫民窟”的问题，曾经一本正经的在媒体上讨论过。如上所言，城市离不开贫民，也离不开贫民窟！一方面加大贫富差距，加速阶层分离，一方面拒绝给贫民留生存空间，这就是我们的城市。它甚至连取名都直接用欧美等全球最好居住地的汉译，但主流劳动者的收入，包括公务员的公开收入，却跟那些地方差得远。

    好在，再欧美化的房屋，也有“厨房、卫生间、阳台和地下储藏室”，房屋内都可以隔成一个个蜂巢似的床位，从而使无数城市贫民免于晚上歇桥洞，睡椽下。这根本不用文件规定，谁必须去那里“居住”，自觉地就去了。而且，这样的情况在进一步深入之中。过去说，城市“蚁族”在“窝居”，现在，我们只好说“鼠居”了。当五、六十人从一套普通的住房里进出，当4对夫妻挤在20平米的里，你可以尽情地想像屋子里面的情景。

    相信有关方面是正是考虑到这样的情况，才出台“禁止群租令”的。“鼠居”确实不人性化。它隐含各种危机。最直接的有如，中国的新城市每年轮流遭受内涝，一旦洪水半夜涌入“地下储藏室”会是什么后果？还必须考虑到，人与人之间的安全距离也是尊严和人权的需要。过分的拥挤使隐私溃败，爱情变色。两代人这样挤在一起，情况更不好。我觉得“鼠居”可能正在改写着人伦。

    中国正在城市化，但城市却设置了高房价的门槛。就算你已经有过成功的努力，获得了一笔足以在地球上周游好多年的积蓄，也会被房屋榨取干净，再从城市贫民起步。同时，政府靠垫高房价的土地和税收中获得巨额的收益去供养，然后，又要求城市移民租住体面的住房。这叫“鼠居族”情何以堪。

    城市新移民的生活困境确实值得关注。但“禁止群租”之类的政令，“明知不可为而为之”，表面都敷衍不过去，分明是一个笑话。城市新移民的困境首先是权利的困境。如果真有心拯救他们，就让他们尽快获得和城市户籍人口平等的权利吧。只要往后权利平等，即便现在处于不公平的起点，差距也将在合法的市场运转中削平的。（2013-7-2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