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我们给历史凑个数不行么？

何三畏

    2013年8月17日，任建宇感慨万端。他发了一条微博，取名“历史上的今天”。讲的是两年前的这一天，重庆市警方开始对他进行调查，进入他的QQ空间，截取过往的言论资料，以后被以散布谣言传唤，劳教，期限二年。如果不是以后重庆政局有变，他应该在今年的8月18日，也就是他发这条微博的第二天获释。

    正是时局难料，今年的8月18日，中国的历史翻开到了这一页：隔薄熙来案在济南开庭还有四天，公众在期待究竟，国家的舆论和司法，在密锣紧鼓地为迎接这一天做准备。这是自三十多年前审判江青以来，又一次举世瞩目的审判。正如当年审判江青意味着如何走出文革，走向新时期一样，在某种程度上，今天如何审判薄熙来和王立军，亦表明中国和“重庆模式”的关系。

    薄熙来被控贪污，受贿和滥用职权。贪污受贿是当前任何一个官员都可能犯的最普通的罪名，不涉及“重庆模式”。而滥用职权，主要是指他包庇妻子涉嫌杀人的罪行，以及在他的下级王立军潜逃至美国驻成都领事馆后，同意发布了“休假式治疗”的虚假消息。此外，这一次审判跟三十多年前大不相同的是，籍网络技术基础上的信息开放程度和法庭程序更加正规。开放还表现在审理正在进步，舆论就在讨论是否有涉“漏罪”。

    至少在笔者看来，同意发布“休假式治疗”的滥权行为，比起其他许多真正可能的罪名来，轻微得可以忽略不计。王立军跑到美领馆，实际上就是一个公务员“失踪”，脱逃岗位，擅离职守。事实上，他应该没有什么国家机密可以献给美国，他的出逃不可能给祖国造成多大实质性的损失，而主要是“恶劣影响”。

    我想说的是，王立军向美领馆跑一千次，也抵不上他疯狂劳教重庆人民这一项。而这位铁血恶棍，正是薄熙来所依重的，家丁似的，不断表彰和提拔的警界英雄。包括薄熙来的儿子在国外的保安，也是由王立军在国内遥控的（这些公开的事实，并没有计算在滥权的范围，是薄家私人的腰包还是纳税人的钱亦无交待）。而大量网民被劳教的理由，就是被认为其某一句网络言论在表示对薄王，对“重庆模式”的不满。

    对于薄熙来这样高级的官员，指控中他老婆收贿的数目，在公众的心目是算是很少的。至于“与多名女性发生并保持不正当性关系”的过程中，是否仅仅利用的是他风流倜傥的个人魅力，而没有公共利益的输送，法庭也一字不提。薄先生的老婆杀死的英国人的原因之一，是那家伙要求一亿以上的佣金，这是什么样的大买卖，预约的佣金这么高？据说这个买卖最终没有做成，是否所有的生意都没有做成？法庭也没涉及。

    事实上，薄熙来和王立军在重庆非法没收过多少财产，摧毁过多少家庭，刑讯过多少无辜，劳教过多少网民，用过多少谎言欺骗人民，讲传诵读浪费过多少钱财……都不在审判之列。对于薄王淫威下直接受害的重庆市民，必须厘清这些犯法犯罪事实，恢复跟他们个人传动相关的正义，才算是对薄王的审判。

    当济南在审理薄熙来的时候，任建宇，方洪，彭洪，谢苏明，黄成城，刘世银，曹涧，田宏鸳，谢祥禄……这些被薄王非法捉去劳教过的人们，在重庆遥望法律的正义。他们非常想去法庭上看看“薄熙来也有今天”，但这不是由他们自己决定的。更重要的是，从王案到薄案，都不会提到他们卑微的名字，以及所有薄王在重庆施政时期，被失去程序黑打的名字。他们是政治公式后面遥远的小数点。他们的命运在宏观政治的构架之下微不足道。

    没有人能回答为什么这些落实到个人头上的伤害不算非法行政，不用承担刑事责任。可是，你就是找不到人负责。不仅是薄王没有责任，甚至亲手把无辜捉去的公务员，也没有一个人被追究。当那些直接责任人被追问的时候，就说你去找薄王吧，我们也是受害者呢。——这是一个中国式的怪圈，当一场足够大的洗劫之后，永远只剩下受害者而找不到加害者。当任建宇们向着自媒体的一禺独自抚摸“历史上的今天”的伤痛，“今天”已经烟消云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