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计生政策”还可以再开放一些吗？

何三畏

实施多年的“独生子女政策”开始松动。《中共中央关于全面深化改革若干重大问题的决定》提出：“启动实施一方是独生子女的夫妇可生育两个孩子的政策”。但有意见认为这个口子开的太小，并认为普遍允许生育两个孩子不会有任何问题，更进一步的意见是主张完全放开生育。作为公民个人，仅仅表达个人意见，或许失之片面。但作为一种差不多一边倒的民意，还是比较有意思的：现在，网络上几乎搜索不到坚持当前仍然应该严格执行独生子女政策的意见了。

要说这个“政策口子”开的还真不小！在今天，至少在城市里，“夫妇一方是独生子女的”和“夫妇双方都是独生子女的”加起来，就是育龄夫妇的主流了。按逻辑，新的计划生育政策当然包括后者“也可以生育两个孩子”。此外，就只剩下“夫妇双方都不是独生子女”的家庭了。这将是未来一段时间的“独生子女政策”的惟一对象。而这样的家庭应该是绝对少数了。因为城镇已经严格执行“独生子女政策”一代人以上。换句话说，在新的计生政策里，绝大多数城镇育龄夫妇可以生育两个孩子了。那么，实际上也可以说，现在“放开二胎”，对城镇人口的增加贡献很小了。

至于农村的情况，需要单独拿出来说。因为即便在一直严厉的“独生子女政策”之下，也有相当多的农村夫妇生育了一个以上孩子。而这些孩子成为现在仍未松动的独生子女政策的对象。这个数字是多大，占今天的育龄人口的比例是多少，国家应该有比较准确宏观数据。这个数据不难掌握。在农村，可能有过对超生实施处罚以后并没有上报户口的情况。但经过上一次人口普查，这部分人口应该进入数据库了。因为人口普查的时候，不问是否“超生”，是否接受过处罚都不再处罚，追求照实呈报。

但实际上，无论农村这部分育龄夫妇有多少，独生子女政策对他们的生育意愿影响都不大！基于对养老的忧虑和传统的观念，加上和以前执行了独生政策的家庭在今天显示的“困难”的对比，他们可能更愿意接受罚款而不愿意接受独生子女政策。也就是说，在农村，调整后的生育政策对人口增长的影响也不大。

这样推算下来，也就是说，“一方是独生子女的夫妇可以生育两个孩子”，和“所有的夫妇都可以生育两个孩子”，实际对人口增长的影响差不了多少。至于到底相差多少，也是容易把握的。我相信，中央的计生政策的调整，是在这些大数据基础上，以国家战略和民族未来的高度而决策的。总之，新调整的计划生育政策实际已经“接近放开二胎”政策了。

既然这样，中国或将迎来一个生育小高峰。理论上可以使城市生育率提高接近一倍。那么，到2030年，中国人口老龄化的顶峰时期，同时也将有一批年轻人迈向成年。这会冲淡那时的老龄化社会结构，给社会注入新的活力和创造力。

但还应该考虑到，“可以生育两个孩子”的夫妇不等于一定会生育两个孩子。有情况表明，一批青年夫妇即便政策允许，也不打算生育两个孩子了。原因是养育一个孩子已经相当困难，包括经济困难和教育困难。还有从母亲的怀孕期间，到孩子的婴幼儿时期的食物安全的忧虑。此外，另一些具备相当经济实力和教育背景的青年，有的推迟了结婚，有的选择了不结婚不生育，有的结婚了但丁克着。这意味着，将有一批人不会完成“他们的生育指标”。他们有多少？这是一个社会命题，同样属于社会调查的范围。

而与此同时，却有一批“双方都不是独生子女的夫妇”，只是因为“他们的上辈占用了他们的生育指标”，可能愿意生育两个孩子而不被允许！这就是未来真正被独生子女政策限制的人群。这部分人多少呢？比上述“可以生育两个孩子”而不愿意、或不能够的多吗？多多少？可是计算的是，这两者的差（即愿意生育两个孩子而没有条件的，减去有条件生育两个孩子而不愿意生的）就是“完全放开生育两个孩子”比“一方是独生子女的夫妇可以生育两个孩子”多出生的人口。如果这个数目不大，那么，“放开二胎”就不是问题，却照顾到了更多人的生育意愿。

从国家的层面，独生子女政策是不得已的选择。从个人的层面，没有兄弟姐妹是人生的缺憾。有人甚至因为不能生育两个孩子而选择一个都不生育。中国已经形成一个庞大的“4+2+1式家庭结构群”（即四位祖辈加父母和孩子）。重大的人伦关系被断裂。这些人伦关系也是人生幸福的一部分。此外，独生子女的一生将面临更多的压力和负担，体验到更多的孤独和无助。一个人或者一对夫妇，需要孝敬和赡养四位或者六位老人而没有兄弟姐妹施以援手，是很难承受的。而中国只有少部分人享有完善的医疗和养老保障。

按即将启动的人口政策，这种情况将会获得改善。以后，中国将有更多的4+2+2式家庭。但即便这样，也是两个孩子的家庭有六位长辈，其中四位接近退休年龄或已经退休。如果说这样的家庭结构仍然是“困难”的，那么没办法，必须为“人多好办事”的“非理性生育”年代留下的历史负担继续埋单。而我们得到的教训是，生育行为必须理性。曾经好长一个时期，计划生育政策是不可以公开讨论的。现在不是这样了。凡是要讨论才能理性。希望我们这个人口大国从此走向生育理性。希望计划生育政策不断调整以适应新的情况。就像三中全会的《决定》所说的那样，“逐步调整完善生育政策，促进人口长期均衡发展”。

（2013-11-27）